大人们在江边聊天,孩子在一个人玩沙子。当妈妈回头叫孩子回家时,看见孩子跪在地上,对着顶上和前面放了石块的两个沙堆磕头。妈妈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孩子堆了两座坟,但还是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拜。”
“拜什么?”
“你没看见吗?人死了就会躺在里面,我想他们怎么办呢,当然是拜一拜了!”
妈妈愕然,不知该说何语应对,但孩子又马上继续问了:“妈妈,你会老吗?”
“当然会,妈妈又不是神仙。”妈妈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孩子依然很认真:“你老了之后会到哪里去呢?会不会死掉?”
多么严肃的问题!妈妈沉默了很久。孩子问的是真的老了,还是“去世”那个老了呢?
但妈妈马上说:“我会老的,老了还会在你身边,但到了那时我就不能抱你了,也不能做饭给你吃了,你会照顾我吗?”
孩子拍手笑了:“哦,好的好的,我做饭给你吃,我抱你,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生命有多重,让一个孩子有如此“深思”?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它不仅仅属于你。我想,很多时候有人比你更在乎你的生命。遇到挫折和困难想放弃时,你是否应该多想一下?当你忙完自己的事情而不知所以的时候,你是否应该多想一下还有什么是你需要关心的?
我很看重生命,因为在我记忆里的那些消失的生命对我来说,思想上长期“吃不消”。
童年时,堂姐的表姐天天带我玩,她是个很开朗很漂亮的姑娘。因为她年纪大我很多,所以什么都顺着我,护着我,我非常喜欢她。有一天,听说她要嫁人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又有一天,听说她跑了,她不要嫁父母替她选中的人;再有一天,听说她死了,而且去找她的爸爸也死了。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就听说了这么三句话概括的三件事情,但它们对我的打击是很大的。对于我幼小的心灵,谁也没有去注意,谁也不会去在乎,可那的确伤到了我的心,让我记忆深刻。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就死了呢?
人说多子多福,我却从来不这样认为。奶奶七十三岁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能行走,她有六个儿女,大家轮流端饭给她吃,饭菜的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她要求让她自己去挑水,我想她是要自己做饭吧。果不然,她经常自己做饭吃,但很耗水,而且脏水也需要处理,但她自己又不能胜任,所以要叫谁谁谁,时间长了,叫了半天要不没有回音,要不说忙得很。我经常在家做家务或写作业,听到她拉长的声音慢慢变得嘶哑,就去帮她挑水。那时我不过九到十岁,挑不动很多水,常常要等到中午挑水的人少了,才能拿着水瓢提着桶到水井边,打两瓢水,提回去,再来接着提。奶奶看到我的样子,十分心疼,不让我干,但我非得干。就那样我和奶奶建立了更加深厚的感情。她一有东西吃,就会悄悄地塞给我,以至我后来常常受到堂哥、堂姐们的“攻击”。后来她上厕所又摔了一跤,只能在卧室上马桶,而倒马桶更是找不到人,当然到了后来倒马桶的事情也是我的。尽管我力所能及地照顾奶奶,但我时常感觉到她是非常孤独的,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一整天一整天都没人跟她讲话,她就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且她常常自己跟自己说上一整晚的话,她所有的儿女都听厌烦了,麻木了,都不挨着她的房间睡觉了,只有我每晚在她的话语里睡着,然后醒来。但我要继续我的学业,我能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奶奶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度过了八个春秋,终于病入膏肓了。她什么都吃不下了,话也说不清楚了。她的六个儿女及我并不认识的所谓外孙都来看她,给她很多吃的喝的,而奶奶什么都不要,她拉着我指着缸里的凉水,意思是她要喝凉水。医生说不能喝,伯父们就给她开水喝,她就是不肯喝,而我给她喝的也是开水,她却很听话地喝下了。她喝下的那一瞬,我真的好想哭,但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哭,我已经十六七岁了,长大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初中毕业了,她咽气的那一刻我在她身边,她安详平和犹如睡着一般。我不大愿意看见死人,因为我的确承受不了那种重,奶奶是我唯一亲眼看着离开的人。那一刻我没哭,因为她生病受的罪太多了,家人给的温暖太少了,她去了天堂,那里有快乐!但每每回想起奶奶的事情来,我免不了哽咽,想人生在世,所为何?她,一位从旧时代走过来的小脚妇人,青年时代在夫权下拉扯大六个孩子;刚到晚年,丈夫先她离去,她过着孤独的生活,更在被病痛折磨的八年里远离亲人亲情。而时常听到她的儿孙谈论她是多么的享福,既高寿,又吃穿比别的老人好。而我则默然无语,心底冰凉。
尽管在成长的路上,我和父母闹过很多的矛盾,但我绝不会在他们遭遇困难和病痛时置之不理。
生命是可贵的,情感是很重要的。生命到底有没有轮回,我不知道。道一声珍重,珍重存活的生命,珍重生命中的情感。人离开了情感,就会失去一切,发展不了科技,也创造不了文明。
生命多轻,只需一瞬,它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生命多重,只需珍惜,它将生生不息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