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的母爱

　　孩子满百天后，新月要上班了，赶紧打电话让母亲李玉洁来帮忙带孩子。

　　李玉洁一口答应下来，她找出新月小时候用过的小毯子，洗了晒在阳台上，准备带过去给外孙用。

　　正忙着，有人敲门。李玉洁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瘦弱的老女人，打扮很土气，背上还背着个包。李玉洁不认识这个女人，以为她走错门了，哪知老女人开口说道：“你……你是新月的妈吗？我……我有话跟你说。”

　　李玉洁让她进了屋，老女人一进门，竟然扑通一声给李玉洁跪下了，李玉洁吓坏了，赶紧将她扶起来，说：“大姐，你这是干啥？有话起来说。”

　　老女人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呜咽着说：“妹子，我是新月的亲娘……”

　　李玉洁愣住了。事情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李玉洁去上班，走到胡同口，看见了个奇怪的包裹，她仔细一看，包裹里竟然是个女婴！当年很多人重男轻女，李玉洁可怜她，就把她抱回了家，跟丈夫商量收养了这个孩子，还保留了她抱毯上绣的名字：新月。没想到，新月的亲娘现在找上门来了！

　　李玉洁不禁红了眼圈，说：“你们真狠心！”

　　老女人“扑通”一声又跪下来，并打开她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叠零零整整的钞票来，递给李玉洁，说：“这些是我所有的家当，一万块钱，都给你，我知道远远没有你付出的多，我只求大姐能够让我见见新月！”

　　李玉洁推了推那些钱，说：“我不要你的钱，你回去吧！”

　　老女人又哭了，哀求道：“大姐，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已经把房子卖了。这钱你不要，就交给新月吧，当做是我的遗产！”李玉洁将钱塞进她口袋里，生拉硬扯地要将她赶出去，老女人竟然给李玉洁磕起头来，一边哭，一边说：“大姐，我打小就是个孤儿，因为当年丈夫把新月送了人，我也跟他离了，我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送人？李玉洁觉得有些蹊跷，便仔仔细细地问了老女人送新月的经过。老女人告诉李玉洁，她叫刘芳，父母死得早，她无依无靠，嫁给了村里的小混混王贵。新月生下来后就病了，医了好久也没效果。有一天，王贵抱着孩子说去城里看病，哪知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刘芳等急了就进城找，半年后才找到王贵，他告诉刘芳，新月得了先天性心脏病，他根本就没钱给孩子医治，于是把孩子送给一户有钱人家了。刘芳不信，非要他说出孩子在哪家，王贵打死也不说，刘芳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这些年她在城里一边找活干，一边找新月，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可一点线索也没有。今年过年她在老家见到了王贵，王贵这才告诉她，当年他把新月丢在锦绣胡同了。

　　于是刘芳卖了所有的家产，找到了这里，当年的锦绣胡同已经没有了，正不知从何问起，她一抬头看见了二楼有家阳台上晾着自己亲手给新月做的那条小毯子，她心里一喜，赶紧找上门来。

　　听了刘芳的叙述，李玉洁心里似刀割一般。她喉头紧锁，欲言又止，沉默了半天，她上前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刘芳搂了起来。

　　第二天，李玉洁带着刘芳进了女儿的家。李玉洁对新月说：“新月，妈妈单位最近组织刚退休的职工出去旅游，我没办法帮你带孩子。这位是刘阿姨，是妈妈帮你找的保姆。”新月赶紧叫了声阿姨，李玉洁看刘芳的眼泪就快包不住了，赶紧道：“我们去看看孩子吧！”说完赶紧拉着刘芳进了孩子房间。

　　李玉洁陪着刘芳在女儿家待了两天，这两天刘芳一刻也不闲着，除了照顾孩子，她还将新月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是洗衣，又是做饭，忙得不亦乐乎。李玉洁见她大汗淋漓，叫她休息会儿，刘芳就是不肯，她悄悄对李玉洁说：“这些年我欠女儿太多了。我要帮女儿多干点活，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高兴。”

　　李玉洁放心地“旅游”去了，新月给她打来电话，说她好幸福，回到家看见孩子在熟睡，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刘阿姨会帮她取拖鞋，脱下外套。李玉洁说：“新月，你也要对刘阿姨好。”

　　一转眼到了周末，新月带着孩子去医院打预防针回来，却见刘阿姨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满头大汗。新月吓了一跳，赶紧问她怎么了，刘阿姨急急忙忙从衣兜里掏出一瓶药，就着水龙头吃了两片，然后强撑着站起来，笑着说没事儿。

　　下午，新月悄悄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刘阿姨的情况，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说：“新月，妈妈已经回来了，你瞒着刘阿姨来我这里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新月感到不对劲儿，于是跟刘阿姨撒了个谎，抱着孩子离开了家。

　　傍晚，李玉洁独自来到了女儿家，一进门，她就将刘芳拉进里屋，问她这一周和女儿相处得怎么样，刘芳脸上洋溢着幸福，说：“这一周天天看着女儿，抱着胖乎乎的外孙，我做梦都快要笑醒啦！大妹子，按照约定，你回来我就该走了。”李玉洁拉着她，说：“大姐，我想通了，新月毕竟是你的骨肉，我想告诉她实情，这孩子懂事，不会不认你的。”刘芳一听这话，急得连连摆手，说：“大妹子，千万别对孩子说这话。我听新月叫声阿姨就足够了，你才是她的妈！”说完她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任凭李玉洁怎么劝也不肯听。就在她提着东西要出门时，却发现新月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新月盯着刘芳，眼睛里泛着泪光，她甜甜地朝刘芳喊了一声：“妈！你别走！”刘芳呆住了，手里的包一下子掉在地上。新月把孩子往刘芳手里一塞，搂着刘芳，又拉过李玉洁，说：“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为什么不能多一个妈妈？妈，是你给了我生命啊！我不要你走，我们是一家人，你别走！”

　　听了新月的一番话，刘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揽着新月哇哇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新月，我的孩子！我这一辈子，终于有人喊我妈了！我不走，我舍不得女儿，舍不得孙子，舍不得这个家……”

　　新月紧紧抱着两个妈妈，泪流满面。今天下午，李玉洁给新月讲了段故事。二十多年前，有个女婴被李玉洁捡到了，包女婴的小毯子上绣着两个歪歪斜斜的字——新月。于是，李玉洁知道了她的名字，她收养了她，但很快发现她有病，还很严重。李玉洁喜欢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决定要给她看好，于是和丈夫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走遍了各大城市的医院……

　　等新月平静下来，李玉洁说这几天她去了刘芳的老家，找到了王贵。王贵说他当年扔了孩子，一直不敢说，这次碰上了刘芳，刘芳苦苦哀求他，并拿出了一张诊断书给他看，医生说刘芳最多只能活两个月了。王贵惊呆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在找孩子！看她时日不多，这才告诉了她实情。

　　新月听完后又哭了，说：“妈妈，我可以认下这个亲妈，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吗？”李玉洁点了点头，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她是个可怜的母亲，一直盼望着享受天伦之乐。”

　　和女儿幸福地生活了三个月后，刘芳住进了医院。李玉洁就像当年对小新月一样，帮刘芳交了所有的费用，请了最好的医生，新月抱着孩子天天待在刘芳的病床前。刘芳一天比一天虚弱，可是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新月还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喊着妈妈。

　　一周后，新月捧着刘芳的骨灰盒，跟着妈妈去了墓地。墓地里有一块碑，碑上刻着一行字：“爱女新月之墓。”妈妈以前并没有告诉新月她还有个姐姐。刘芳真正的女儿新月，在她两岁的时候犯病离开了人世。李玉洁当时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能留住她的命。李玉洁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仍旧给她取名叫新月。

　　李玉洁将刘芳的骨灰放在新月的墓旁边，轻轻说：“新月，你的亲妈妈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