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德国人,都是美丽的女子,世界大战之前,她们的人生轨迹本仿佛是一人朝着光明而去,一个奔向了阴暗。然而,随着世界大战的结束,她们的人生翻了个身。
她被传言是希特勒的情妇。她的名声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下。人们对她的赞誉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诋毁,对她的诋毁又常常伴随着或多或少的赞誉。诋毁是因其政治倾向,赞誉是因其艺术成就。
1936年,拍摄在德国举办的奥运会的莱妮·里芬施塔尔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她的荣誉到达了顶峰。她是希特勒最中意的导演,使她有机会在1936年在德国召开的奥运会担任总制片和导演。她拍出了近500公里长的胶片,并一点点地剪辑成《奥林匹亚》,这部纪录片后来几乎成了所有体育纪录片的圣经。正因如此,她在多年之后,人们仍然询问她是否希特勒有过浪漫往事,而她总是一笑而过,“那都是别人谣传杜撰的,我只是给他做了记录片,没有别的了。”
纳粹德国
兵败如山倒,她受到了战争的牵连。二战结束,她的人生跌入了低谷。她曾经7次被捕并且受到先后美国、法国和德国法庭的3次审判。哪怕在1952年,西柏林法庭对她作出了“没有从事过应受惩处的支持纳粹统治的政治活动”的终审判决,但是舆论依然认定她应当受到惩处。
她就是二十世纪德国最有名也最有争议的人物,《时代》周刊评选二十世纪一百位最重要艺术家中唯一一位女性——莱妮·里芬施塔尔。
与莱妮·里芬施塔尔人生旅程相反的她出生于魁尼斯堡一个德国化的犹太家庭,天资颖悟,十几岁已通晓希腊文和拉丁文。
1924年,她十八岁。她来到马堡大学,慕名师从布尔特曼和海德格。她留着短发,常着一身绿色的时装,被同学称为“绿衣女”。她坐在食堂用餐时
侃侃而谈,连邻桌也会静下来恭听。她的眼睛里总映出一种异样的动人的光,为人
津津乐道。
汉娜·阿伦特
天使一般美好的十九岁,她与他相遇了。他是当年哲学界上升的新星,被誉为哲学的“秘密国王”。虽然他出身贫贱,但是
风度翩翩。他是已婚的男人,在保守的20世纪30年代的德国。
他要求她隐忍,她一概承受。一个青年女子坠入爱情中时,是那么的听话,虽然她会思想,甚至成为了20世纪世界思想史上的
里程碑。
那是一段痛快的爱。他是纳粹德国人任命的大学校长,执行政府禁止犹太人接受教育的命令。她参加营救反政府人士的活动,遭到逮捕,监禁,直到五个月后逃脱。逃往了法国,再往美国。
战争结束,她的哲学开始了盛放。1951年,她发表《论极权主义的根源》,一举成名。此书不仅论述极权主义,而且分析了她称为“现代人类三大羞耻”的反犹主义、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她从被压迫的暗处走向了聚光灯前,她为赞誉所包围,成为了二十世纪无法忽视的思想和声音。
那个舍弃他的人在战后二战结束后被监控,被打击,几乎发了疯。她从美国匆匆赶到德国,给他带来了信仰和希望。在她的努力和奔波下,他再次为人接受。而自始自终,他的妻子始终也没有接受见她。
这份青年女子与中年男子的爱情,被写进了哲学史。他叫海德格,她叫汉娜·阿伦特。她的人间的和公民的思想,本来可以构成海德格孤独存在哲学的互补,可惜他拒绝阅读阿伦特的著作,正如他拒绝这颗炽热而睿智、一直深深爱着他的心。
命运作出了如此安排,两位杰出的美丽女性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年华已去。人们依旧对里芬施塔尔不依不饶,哪怕她在六十的时候前往了非洲,与古朴淳厚的努巴人朝夕相伴,在
古稀之年开始学习并掌握了潜水技术,躲进了寂静的海底世界去忘却社会舆论对她的谴责,无论乞力马扎罗皑皑的白雪,还是印度洋碧蓝的海水,都难以洗清她身上的纳粹气息;哪怕她在九十三岁的高龄前往爆发的内战的苏丹,在纷飞战火下只为了看看她镜头下的朋友努巴人;哪怕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平静的死在自己的床上。还有人这样评述她的一生:她勤奋地活了一生,充满爱心地活了一生,也充满谎言地活了一生。
而汉娜·阿伦特宽恕了,宽恕了那个伤害她一生的人,那些曾经迫害过她的人。她说:“只要改变了时间的关系,人可以获得重生,重生的关键不是遗忘,而是宽恕。”她说:“不是宽恕那些行为,那些凶杀与暴行,而是,宽恕人。”这位年轻时聪敏但激进的美丽女子,终于在晚年舒坦放松智慧的笑容。
一人被丑恶包围之时,另一人正注视着美。一人站上发言台时,另一人背负着骂名而沉默。在历史的脊棱两侧,两个女人的命运微妙地对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