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琪要求我站在她的肩上。我心里虽然抵触她,处处与她作对,却还没到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程度。我这么重,她如何承受得了?
一
叶梓琪被任命为班长的那一刻,我就对她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抵触情绪。我实在不明白班主任的想法,即便是开学的第一天,也不能这样草草选定一班之长。
我承认,叶梓琪的中考成绩的确很好。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学习成绩好的就一定品质良好,有管理能力吗?
当选的第二天,叶梓琪不顾大家反对,毅然执行了晨习英语的政策。对于我这一类“三晚族”(晚睡,晚起,晚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叫苦连天,暗骂这是强权政治,一定要坚决反抗。
连续一周我都没有参与晨习英语的活动。周围同学见面就夸我够英勇,敢和邪恶势力作斗争。我大笑,觉得真给咱们男同胞长了脸。
刚进教室坐定,叶梓琪就主动上来找我了。她严厉地问我:“你为何不来参加班上的晨习活动?”我懒洋洋地道:“我每天晚上都忙到好晚,实在不好意思,起不来。况且,这学校规定,早上八点半上课,你非得让我们提前一小时来,你以为你是宪法啊?”
在旁人的哄笑中,叶梓琪尴尬地走开了。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脱离晨习的魔掌了。却不知,她竟然把这个活动方案报告了班主任,大获赞喜的同时还不忘盛情地邀请他抽空指导指导。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明摆着是针对我吗?
没办法,我不得不忍痛暂放一下我的偶像剧,开始习惯每天晚上早睡,迎接第二天无聊的晨习。
第一次英语模拟考后,我被自己的成绩吓了一跳。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我的成绩猛地升了三十几分。我心里知道,这和叶梓琪的强权政策脱不了干系,可对她仍旧没有丝毫感激。
二
在我的无敌口才之下,“反动派”马上成立了。于是,从那天起,自习课上有了一帮人说说笑笑。叶梓琪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装傻,不作声。叶梓琪一走,他们接着就开始了。当然,谁都知道我是领头羊。
叶梓琪又开始将她的强权政治蔓延,企图用精神分裂法来彻底粉碎我的组织。她提议,轮流班长制,每日一人,都得到锻炼的机会。并且,要在左前方的小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座右铭,或者是最喜欢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得以共同勉励。
轮到我当班长的那天,我特意梳洗打扮,站在小黑板面前,工工整整地写下一句话——所有自以为是的人,都是无法笑到最后的人。
我顺着走道大摇大摆地阔步下去,两旁的男同学们不停地向我招手。叶梓琪沉默不语,仿佛完全不知我写这句话的真正目的。
雷打不改的“五四”文艺比赛即将来临。班上投票选举参赛选手,我号召所有的“反动派”成员全都投票给叶梓琪,我真想看看,这个五音不全的小女生,如何应付这次比赛。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叶梓琪的票数竟和我的票数一样。最后决议,我与她一起准备比赛节目。我当场晕倒。与她合作?合作什么?她随便唱一首当红的流行歌曲都能让旁人分辨不出是何曲目,怎么准备节目?
叶梓琪倒还挺会顺墙就爬,马上过来跟我说,所有的一切都任凭我安排。我想,反正趁这个机会也能好好治治她,便答应了。
左思右想,比赛节目必须扬长避短,所以只能寄托于舞蹈了。
我所编排的舞蹈里,有一个高难度动作,其中一个人必须踩于另一个人肩上,连翻两次跟头。这是一整个舞蹈里最危险,也是最具看点的地方。可以说,是否拿奖,就看这里发挥得如何了。
叶梓琪要求我站在她的肩上。我心里虽然抵触她,处处与她作对,却还没到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程度。我这么重,她如何承受得了?
可我也不能让她来踩我,要是途中有个闪失,掉落下来,这伤害绝不小于被踩。最后,我不得不把这一动作由站换为趴,这样一来,既没有减弱整个舞蹈的感染力,又避免了危险。
三
我与叶梓琪站在台上,多少有些紧张。因为那一经典动作,我与她都不太熟悉。因为在几次排练中,我发现她的膝盖已经红肿渗血。要是换我,我一定会放弃比赛。可她却死活不肯,硬要趴在地上让我一次次演练。记得她说过,这不是我与她的荣誉,而是整个班集体的荣誉。
那一刻,在感动之余,我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野炊。她站在高坡上,亲手将24名柔弱的女生一一拉扯上去。当中有一次,她猛然摔倒了,双膝下地,却还是强颜欢笑地站起来,完成了剩下的任务。
最后,我与她达成了协议,此动作不再排练,养好伤,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舞台上。
登台,一段舒缓的音乐之后,叶梓琪安静地趴在绚烂的礼堂灯光下,我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上前,一个跟头翻踩于她的背上。黑压压的台下,顿时掌声四起。
紧接着,我稳了稳身形又是一个跟头。她在我起身之时艰难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又马上挺起了后背,等待我的坠落。高高的舞台上,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双肩在不停地颤抖,而那些将要愈合的旧伤,仿佛在我这一压之下,又瞬间撕裂……
刺目的领奖台上,叶梓琪与我都挺直了后背。看着她那已被大汗浸湿的衣领,我忽然明白,这个柔弱女生连续两年被选为班长的原因。她捧着奖杯朝我回头的那一刻,我有些哽咽了,却止不住含泪大笑。因为她让我明白,真正坚韧并懂得宽容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