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27日下午,重庆市梁平县殡仪馆火化工人梁尤平,准备将17岁少女龙能香的“尸体”推入火化炉时,突然发现“尸体”的胸口动了一下。当了7年火化工、亲手火化过2000多具尸体的梁尤平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回过神后,他飞速关掉电源,壮起胆子拉开尸袋,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死去”的少女还有呼吸!惊魂未定的他颤抖着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15岁女孩辍学打工撑起清贫之家
1990年6月,龙能香出生在重庆市梁平县一户贫穷农家。10岁那年,母亲突然病逝,龙能香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黑暗了,她从此变得不爱说话,很少出门。
2005年7月,龙能香考上了梁平县一中。同年,父亲龙伍令长了胆结石,经常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但那几千元的手术费,他实在拿不出来。看到父亲整天唉声叹气,龙能香的心就如针刺一样。思量再三,她含泪决定辍学打工,为父亲挣医疗费。
2005年9月,龙能香决定到重庆打工。15岁的龙能香没有料到,在重庆找工作会这么难!她沿街走着,看见有招工的地方就前去应聘,但对方不是嫌她没文凭,就是嫌她年龄小而不愿用她。十几天过去了,她身上的钱眼看就要花完了,但工作仍然没有一点着落。她一日三餐靠馒头充饥,晚上睡在汽车站候车厅的长椅上。半个月后,她终于在一家小餐馆找到了一个做服务员的工作,月薪400元,包吃住。龙能香特别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什么活都抢着干。
意外还是很快降临了。一天晚上,龙能香洗碗时,劳累过度的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如山般的一堆碗和盘子摔在地上,烂了一地。老板看到这一幕后,勃然大怒道:“你真是个笨猪!”第二天,老板扣除了龙能香的当月工资后,把她辞退了,龙能香再次沦落街头。
2005年底,龙能香应聘到解放碑广场的一家商店做营业员,每月工资700元。想到年幼的女儿辍学打工养家,龙伍令除了辛酸之外,对女儿更多的是愧疚。2006年春节过后,龙伍令拖着病体来到一家电线厂打工,每月800元钱。他心想,等自己挣到钱后,再送女儿回学校读书。
2006年年底,龙能香出来打工已有一年半了,思家心切的她决定回家过春节。于是,龙能香从老板那里结清了年前3个月的工资,共2000元钱。从来舍不得为自己买件衣服的她从中拿出300元钱,为奶奶和父亲各买了一套新衣服。
2007年元月16日一大早,龙能香坐上了回家的班车。在车上,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两个小时过后,她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包不见了。一定是被小偷偷走了!龙能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急得大哭起来。从她的哭诉中,人们得知了缘由,同车的一些好心人纷纷过来安慰她。尽管大家百般劝说,龙能香只是一个劲地啜泣。她多么痛恨自己的疏忽啊,竟丢了父亲的救命钱!她觉得没脸回家面对家人,便叫司机停车,然后便下了车。
下车后,龙能香迷迷糊糊地朝回重庆的方向走去。一周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她被送到了北碚区的救助站。
打工少女突然变成了“僵尸”
2006年12月20日,龙伍令突然接到救助站电话,女儿怎么会在救助站?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到救助站时,看到女儿正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神情恍惚。
见到父亲,龙能香开始有些激动,叫了一声“爸”,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可随后,她又发起呆来。任凭父亲怎样劝说,她始终默不作声,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见乖巧的女儿变成这样,龙伍令心如刀绞,满腹疑问的龙伍令背起女儿,沉重地往车站走去。
回到梁平老家后,龙能香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好转,经常坐着发呆,并且害怕见到生人,晚上经常做噩梦。一向疼爱她的奶奶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孙女的身边。一天晚上,龙能香再次从噩梦中哭醒,奶奶无限爱怜地抱起孙女。
躺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龙能香高度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但一想到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2000元钱转眼间就没了,她又陷入了极度的自责中:奶奶节俭了一辈子,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准会心疼死的!龙能香越想越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被奶奶问急了,她便生气地说:“我心烦着呢!”然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任凭亲人怎么安慰,龙能香还是一直发呆。龙伍令怀疑女儿在外被人“欺负”,春节过后,便带着女儿来到医院做检查,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确定女儿没病,龙伍令稍感欣慰。女儿可能是工作劳累过度所致,在家歇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了,龙伍令便准备继续外出打工。一个星期后,龙伍令安顿好家人,再次赴重庆打工。
龙伍令走后不久,龙能香再次犯病了。一直为丢钱自责的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不如一死了之。一次,龙能香趁奶奶不注意,用水果刀划向了自己的手腕。这一幕被突然进屋的奶奶发现,一把夺下了孙女手中的刀……2007年3月的一天,龙能香起床后,就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脚,双手并拢放在腿上,一整天呆坐着不吃不喝。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奶奶吓坏了,急忙给儿子打电话。龙伍令听说后,连夜赶了回来。在他的哄劝下,龙能香开始吃饭了,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谁知,两天后,龙能香再次犯病了。那天吃过早饭后,龙伍令带着女儿到院里晒太阳,可是,走着走着,龙能香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紧闭,面如死灰,浑身逐渐僵硬,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央。女儿的这一举动,使龙伍令吓呆了,他急忙把龙能香抬到了屋里的床上,对她又捏又揉,一阵手忙脚乱后,龙能香的脸上慢慢有了一点血色,身体也软了下来。
龙能香的这一怪异举动,让在场的人惊得目瞪口呆。龙伍令心急如焚,2007年4月10日,他带着女儿到医院检查,仍没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专家通过对龙能香的行为进行仔细观察后,最后诊断她患的是重度抑郁症,表现为平时像木头一样的“木僵症状”,目前只能靠药物治疗为主,心理治疗为辅。
医治一个多月后,龙家花尽了所有的积蓄,龙伍令变卖了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再也拿不出为女儿治病的钱了。无奈之下,他只好领着女儿回到家中。从医院回来后,龙能香的病情有所控制,能主动帮奶奶洗衣服、做饭。龙能香的变化,让龙伍令欣喜不已。
重度抑郁少女“死”而复生
可是,好景不长,2007年4月底,龙能香又开始发病,不吃不喝,双眼一直紧闭。龙伍令看着女儿一天天消瘦,心疼不已,只好强行给女儿喂饭。一次,在喂女儿喝水时,龙能香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任凭龙伍令怎么用力去抠,她就是不张嘴。情急之下,龙伍令用尽浑身力气,才把女儿的牙齿掰开。当他小心翼翼地用汤勺给女儿喂水时,龙能香突然又用力合上牙齿,龙伍令的中指被紧紧地咬在女儿嘴中,一阵钻心的痛,最后在母亲帮助下,他才把手指抽了出来,此时他的中指骨头裸露,鲜血淋漓。
2007年5月初,龙能香病情加重,只有在别人牵引时才能走路。如果无人引导,她就一直紧闭双眼,以立正的姿势站在原地,就像一具僵尸。为了让女儿呼吸新鲜空气,龙伍令每天都会牵引着她到户外活动。有时,龙能香实在不愿走了,龙伍令就背着她走,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2007年5月15日,龙能香开始神智昏迷,躺在床上的她,形如僵尸,龙伍令只好和母亲轮流照看她。中午时分,母亲陈德珍去厨房做饭,龙伍令去厕所回来时,看到女儿把大便拉在了床上。看到这一幕,龙伍令既震惊又心酸:女儿以前是多么乖巧啊,都怪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才使她得了这种怪病!他强忍悲痛,端来一盆温水给女儿擦洗起来。
到后来,龙能香见到什么东西总是乱抓乱打,无奈之下,他只好找来一根竹竿,狠心将女儿的双手捆在竹竿的两端,以控制她的疯狂举动。
2007年5月27日一大早,龙伍令去镇上为女儿取药。陈德珍到孙女床前给她喂饭时,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孙女浑身僵硬,手脚冰凉。陈德珍一摸孙女的胸口,发现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陈德珍当即昏倒过去。
龙伍令这时正在返家的路上,接到家里的电话后,如遭五雷轰顶,他发疯般地往家跑,一头扑在了女儿的“遗体”前,悲泪长流道:“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这么年轻就走了,都是爸没钱为你治病,对不住你啊……”龙伍令声声凄厉的哭喊,令在场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悲痛过后,龙伍令也只好面对现实,开始为女儿处理后事。一切准备就绪后,5月27下午3点,龙能香被装入黄色尸袋运到了殡仪馆。下午5点40分,龙能香的尸体被推到火化炉前准备火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龙能香的胸口动了一下,这可吓坏了火化工人梁尤平,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接到急救电话后,急救车火速赶了过来。一番抢救后,龙能香醒了。听说女儿突然活了过来,正在殡仪馆大厅悲恸的龙伍令,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他狂奔到急救现场时,发现女儿正在回答医生的问题。看到父亲跑来,龙能香哭着从尸袋里爬出来,扑进了父亲的怀抱,惊魂未定的龙伍令抱着女儿,这才相信女儿没有死,他不禁号啕大哭起来……
县医院主任谢崇凡说,龙能香的“死而复生”很令人惊奇。他解释说,龙能香的“假死”并非心脏病类的疾病,而是患了重度抑郁症。得这种病的患者可以一天不吃不喝,而且手脚冰凉,缺少医学常识的龙家人误以为龙能香“死”了,幸亏她在被推进火化炉的前一刻醒了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龙能香患上了抑郁症呢?西南医院神经内科史树贵教授分析认为:性格内向自闭的人,在遭受打击之后,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开导和抚慰,易患抑郁症。目前医学研究表明,抑郁症的病因主要是由体质因素和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龙能香患此病可能与遭遇巨大的精神打击有关,而且她性格本身就十分内向,又没有有效倾诉渠道,所以比较容易导致抑郁症。龙能香无法将不愉快的记忆片段从脑海中“抹去”,可能产生“选择性臆症”,由此导致了精神失常。
在治疗上,抑郁症的神经功能异常可以通过药物治疗来调节中枢神经递质功能。而目前医疗条件无法根本治愈这种精神疾病,只能用药物控制病情,辅助心理疗法。但由于抑郁症患者可能存在心理上的缺陷,病理中有反复发作和转为慢性迁延性的可能。
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疾病权威刘复堂教授提醒广大打工者:打工者每天都要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在生活中难免遇到一些挫折,心理、生理等随之出现一些不适症状,这种情况下,抑郁症产生的氛围已经形成。心理专家建议大家,遇到挫折要调整好心态,多和身边的朋友、亲人沟通,严重者及时去看心理医生。同时,大家应该理解、关心抑郁症患者,帮助他们早日摆脱抑郁的阴影,恢复健康。
得知女儿的病因后,龙伍令在药物治疗为主的情况下,用亲情来温暖女儿那颗孤独的心。他时刻守候在女儿身边,经常和女儿谈心。如今,龙能香的病情正在逐步好转,我们衷心地祝愿她在父爱的关怀下,早日走出抑郁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