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在一次私人招待会上,约翰结识了一位男子。那男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只是神情似乎有点儿忧郁。看到他穿着一套华丽的衣服,约翰感到新奇,于是问那男子是谁为他裁缝的这身衣服。
那男子诡秘地一笑:“那是一个奇才,他叫阿尔方索·科尔蒂塞拉,住在费拉拉街十七号。不过,几乎没有人认识他,因为缝制衣服,他只是心血来潮时才干干,而且他只接待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如果你感兴趣,尽管去试试好了。”
“收费很贵吧?”约翰果真来了兴趣。
但那男子却摇摇头说,他这套衣服是那奇才三年前给他做的,但时至今天,那人还没有给他送账单来,他也正纳闷哩。
第二天,在费拉拉街十七号,约翰找到一幢毫无特色的房子,阿尔方索·科尔蒂塞拉亲自给他开了门。这是个小个子老头儿,头发漆黑,像是染过的。老头儿似乎对约翰的来访很高兴。约翰向他解释他是如何获知他的地址的,接着夸他的手艺,最后,请他替自己也做一套。
约翰选了一段灰色的高级料子,紧接着科尔蒂塞拉又给他量了尺寸,并且主动提出愿意到他家里来替他试装。不过,让人奇怪的是,约翰问那老头儿价钱,他却吞吞吐吐地说:“不急,不急,你先穿穿再说。”
几天后,衣服做成了。约翰对着镜子试了试,很合身。他问科尔蒂塞拉多少钱,老头儿再一次诡谲地笑笑:“过几天,咱们再谈价钱好不好?”约翰再一次感到奇怪,难道老头儿想白送自己一套衣服不成?
这天,约翰穿着这件新衣上班了。出于习惯,在上衣右口袋里,他是不放任何东西的;证件也总是放在左边口袋里。但是,当两个小时后,他无意间把手伸进右边衣袋时,却感到里面有一张纸片。伸手一摸,里面竟是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
约翰顿时一愣。可以肯定,这张钞票不是自己放进去的,因为上班时,他一般是不带这么多钱的。他取出票子,对着天空照了照,又跟别的钞票进行了比较,一点不假,一张货真价实的真钞!
难道是科尔蒂塞拉一时疏忽,有一位顾客到他家去预付工钱,当时恰好他身上没带钱包,就顺手把这张钱放进了挂在衣架上的这件上衣口袋里?约翰按铃叫秘书,想给科尔蒂塞拉写张便条,把这笔不属于自己的钱还给他。可他鬼使神差地又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你怎么啦,先生?不舒服吗?”这时,女秘书已经走进屋子,问道。
此时,约翰的脸色已像死人一样苍白。在口袋里,他的手指又触到了一张纸片的边缘!
“没,没什么,”约翰说,“只是有点儿头晕,近来常犯……我本想叫您打一封信的。算了,以后再打吧。”
女秘书出去以后,约翰才鼓起勇气把口袋里那张纸片掏了出来。竟又是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他又试着摸了第三次,结果,又掏出来第三张票子!
约翰的心不禁一阵猛跳,一时感到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似乎自己糊里糊涂被带进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那是一个讲给孩子们听的,没有任何人会信以为真的神奇世界。
约翰借口不舒服,离开了办公室回到了家里。他关上房门,放下窗帘,开始尽快地把票子从那似乎取之不竭的衣袋里一张接着一张地往外掏。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深怕什么时候,这种奇迹会突然中止。他本来打算干一个通宵,弄它几十个亿再罢休。可是,干了一会儿,他就感到已经精疲力竭,再也吃不消了。此时,约翰的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大堆钞票。为了避免让任何人觉察,他倒空了一只装毛毯的旧皮箱,把票子清点成一扎一扎的,放了进去。约翰数了数,整整五千万。
翌日清晨,当约翰醒来时,女佣人来了。她发现约翰和衣躺在床上,十分诧异。约翰竭力装出笑脸若无其事地说,头天晚上多喝了一杯,后来不知怎么竟睡着了。但女佣人却自告奋勇,一定要帮他脱掉上衣,说是至少要刷它一刷。这时,约翰吓坏了,回答说,他马上要出门,没时间换衣服了。
接着,约翰急忙赶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质地、颜色、样式各方面都跟那套可摸出钞票的衣服相仿的衣服,将它交给了女佣人。他得把那套能使他在几天之内变成世间最阔气的富翁的衣服藏在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
可是,就在约翰买回另一套“克隆衣”的下午,在当天的晨报上,他看到一条醒目的新闻:《昨晚发生抢劫案》!这则消息几乎占了整整一个头版:一家银行备有装甲小卡车,在各分行转了一圈,收进了当天的现款准备送交总行的时候,在帕尔马诺瓦大街遭到四个匪徒的袭击,现金被抢劫一空。当人们赶到出事地点,其中一名匪徒为了夺路逃遁而开了枪,一个无辜的行人惨遭不幸。
尤其使约翰震惊的是,那笔被盗现金的数字不多不少,恰恰是五千万,正是昨晚他那笔钞票的数目!
这件事儿,让约翰有些困惑,也有些茫然。
但欲壑难填。当天晚上,约翰又干了起来。这次他平静多了,神经也不那么紧张了。在上次财富的基础上,他又增加了一亿三千五百万。
那天晚上,约翰怎么也合不上眼睛。他要揭开一个秘密。天刚发亮,他就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衣服冲出门去买报纸。一看报纸,约翰又惊呆了,报上,刊登了这样两则新闻:由于油库着火,引起一场严重火灾,把经克洛罗大街正中一段的一幢大楼几乎全部吞噬;另外,一家房产公司装有一亿三千多万现金的保险柜也付之一炬。救火时,有两名消防队员以身殉职。
约翰惊呆了。他突然悟出,他那上衣里面的钱,全是来自罪恶,来自鲜血,来自绝望,来自死亡,来自地狱!
可是,从不迷信的约翰,又打心里拒不承认他得付这方面的任何责任。他心安理得地又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将手伸向那只衣袋。不多久,他就买下了一幢宽敞的别墅,搜集了一批名贵的绘画,出门皆以豪华的轿车代步。他离开了原先的工作岗位,开始在无计其数的绝色佳人的陪伴下周游世界。虽然,他明白,每次他从上衣里弄出一笔来路不正的钱,世界上就会发生一起卑鄙和痛苦兼而有之的丑行。
其间,曾发生过一件更离奇的事:约翰打电话给那位裁缝,想问问他账单的事,没人接;他又去过费拉拉街,但有人告诉他,老头儿已移居国外,到一个人所不知的国家去了。
直到有一天,居住在老房子里的约翰的母亲,选择煤气窒息而自杀了。老太太的自杀,是因为她头天晚上才取回来的三万里拉的退休年金不翼而飞了,而这笔钱,恰好又到了约翰的手里!
看到母亲的离去,约翰震撼了,他感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了不至于在深渊里陷得更深,他要摆脱这件上衣!可是,这件上衣又绝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否则,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会继续。
这天,约翰驱车来到阿尔卑斯山一座偏僻的峡谷。他把车子停放在野草丛生的一块坡地上,然后,径直向山上一片小树林走去,那儿阒无一人。走过村镇,他来到一片冰碛的砾石滩。在两个巨大的岩石当中,他从蒂罗尔式的提包中取出那件可憎的上衣,浇上汽油,点上火,不一会儿,就将那件衣服烧得只剩灰烬。
可是,当火光快要熄灭的时候,在约翰的身后,大约就两、三公里距离的地方,他突然听到有人说:“晚矣、晚矣!”约翰大惊失色,猛地转过身来,就像遭到蛇咬一样。然而,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约翰又从这个岩石跳到那个岩石,扫视着四周,想找出玩弄这次恶作剧的那个该死的家伙。但是,没有人。有的只是石头。
在毛骨悚然中,约翰走到了谷底。他宽慰地想,终于可以解脱了,并且依然很阔气。然而,走在坡地上一看,约翰惊诧地发现,他的轿车不见了!当他步行回到城里,发现他那幢富丽堂皇的别墅也渺无踪影;在它原来的位置,只有一片荒芜的草地,竖着一块“市镇公地、待售”的牌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钞票也都不知去向。他那坚固结实的保险柜里,为数惊人的成捆的钞票也不翼而飞了。旧皮箱里,满是灰尘,此外便别无它物了。
于是,约翰只好艰难地重新干起活来,凑合着打发日子。奇怪的是,全世界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对他这次突如其来的破产表示惊诧。
终于有一天,约翰的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打开门,门外,竟站着那位满脸神气的裁缝!
“先生,我想,咱那笔上衣的账该了结了吧?还有,要不要再做一件新衣服?”
约翰不知所措。还要再添一件魔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