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与豆豆

作者:王长云 时间:

笨笨是一条狗。

笨笨有点老了,有时它卧在路上,你不碰它,它都懒得起来让路。走起路来,更是一步三晃,好像矮小的四肢已支撑不住它那肥胖的身躯。笨笨身上的长毛使它显得更加臃肿笨拙。但笨笨的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黑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你,小狗脸扬起来看你,那一双眼睛会让你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抚摸他的狗头。

每天早晨门一开,笨笨都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在门前的胡同里欢快的撒欢。母亲每天晨练,笨笨总是护送到胡同口,然后,在母亲的呵斥下,才不情愿的晃着它肥胖的身子回去,安静地卧在门口,等母亲回来。只要看到母亲回来,就会站起来,长长得伸个懒腰,然后摇着尾巴等母亲开门。

母亲常说,笨笨简直就是一个狗精。有时,一家人正在院里说话,笨笨卧在母亲的脚边,忽然就站了起来,看着门口,摇着尾巴,不用说,肯定是妹妹来看母亲了。笨笨的听觉是非常灵敏的。

笨笨在吃的方面是很挑剔的,在婚丧嫁娶的宴席上拿回些吃剩的东西,第一天吃不完,第二天再喂时,笨笨是绝对不会吃的。这家伙要吃新鲜的东西哩。更好笑的是,有时吃东西,直接扔在地上,笨笨是不吃的,等你吃一口,再扔到地上,笨笨才吃,敢情这狗东西是怕有毒呢。

豆豆也是一条狗。

豆豆来我们家的时候,小得像一只老鼠,黄色的,样子非常可爱。豆豆的到来,让笨笨很不舒服。也许是豆豆太小的缘故,笨笨对豆豆简直不屑一顾,豆豆却不管这些,围着笨笨打转,撒欢,不管不顾的往笨笨身上凑,直到笨笨不耐烦了,露出牙齿发出低低的吼声才悻悻的离去。

豆豆没有笨笨听话,往往自顾自的干它的,这就注定了豆豆要挨打的命运。特别是吃东西的时候,母亲总是给他们分开放吃的,一狗一份。但两只狗充分表现出了他们的狗性,笨笨一点风格都不讲,总是护着自己的吃食,而豆豆总是不自量力,总想去吃笨笨的东西,结果,受伤的当然是豆豆了。豆豆在吃的方面,更多的表现在狼吞虎咽上,这一点最令笨笨不齿,看着豆豆的吃相,笨笨常会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这一举动,常逗得母亲笑个不停。

笨笨十几岁了,而豆豆还不到一岁。随着豆豆的长大,豆豆越来越漂亮了,匀称的身材,修长的四肢,黄色的毛发油光闪亮。两只眼睛忽灵忽现,特别是两只耳朵,机灵得像两个雷达,时刻捕捉着一切可疑的信息。而笨笨越来越多地表现了一个狗父亲抑或一个恋人的角色。有时,豆豆不听话,或做了错事,体罚豆豆的时候,笨笨会冲过来,对你呲牙咧嘴,发出低低的吼声,豆豆则躲在笨笨的身后,一幅不关它事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体罚豆豆的时候,豆豆忽然凶狠得露出了白白的獠牙,我才发现,豆豆已经大了,而且这家伙桀骜不驯,比笨笨凶残。笨笨从来不吃生食,而豆豆吃起生食来一点不含糊。

也许狗们的世界没有青梅竹马这一说,抑或笨笨豆豆的年龄相差十几岁的缘故,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豆豆硬是看不上笨笨,为了得到豆豆的欢心,笨笨表现了少有的耐心,总是很温柔的对豆豆示爱,但豆豆一点不领情,依然和外面的狗打成一片。只要豆豆和那个狗有一点亲近的意思,笨笨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撕咬对方。但被爱情灼红了眼的狗,哪个是省油的灯?谁都不愿在豆豆的眼里是个失败者。可怜的笨笨,每次的战争总是落败。那一群狗里,笨笨的年龄最大,而且个头很矮。常常被那些狗压在身下,结局可想而知。

豆豆一点不领情,相反可能还对笨笨怀恨在心。每次打斗的时候,豆豆都不理不问,直到一次残酷的战争,让笨笨失去了一只眼睛。笨笨凄厉的叫声惊动了母亲,母亲去看时,笨笨一路狂奔,满脸是血冲地进了家门。一只可怕的眼睛挂在脸上……外面的一群狗,知道闯了大祸,已经一哄而散。豆豆也惊慌失措的回来了,神情不安得看着笨笨。疼痛使笨笨坐卧不安,笨笨卧在地上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但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拿豆豆出气。但豆豆是无辜的。

从此,笨笨就成了一只眼睛。

忽然有一天,豆豆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而且一病不起。在豆豆最后的日子里,笨笨满怀深情地嗅着豆豆,伸出舌头去舔豆豆的脸。它是希望豆豆能站起来和它一起去玩耍,但豆豆无力地躺在地上,无法回应笨笨,笨笨一脸忧郁。也许,它在怀念和豆豆一起冲出家门,在马路上一块戏耍,挤在墙角下一块晒太阳的日子。也许,它们怀念它们在一起争吵厮打的时光……

豆豆死了。在豆豆的墓穴里,放了一只碗,一根小木棍,老人们说,看了一辈子家门的狗,死了,在另一个世界里别让它饿着。

一只眼睛的笨笨依然很忠实的看家护院。只是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