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的一天,张之先到清江县赴任,一路上看到路旁大片的棉田如白雪一般,棉田里有许多妇女正在采摘棉花。
看到这丰收景象,一路的劳顿也减轻了许多。这庄稼丰收毕竟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这位即将上任的父母官不禁喜上眉梢。
张县令的心情还没好两天,第三天就有人来到了衙门,大声喊冤。张县令立即升堂,只见一群妇女推搡着一个瘦老头到了大堂上。
张县令还没开口,这群妇女就像麻雀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有的还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再看这瘦老头,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在这群妇女中间显得可怜巴巴的。
大堂是威严肃静之地,这群妇女乱哄哄地叫嚷,这成何体统。张县令气得把惊堂木一拍,说道:“呔!大胆刁民,有仇说仇有冤诉冤,若再胡闹,就把你们一个个都轰了出去!”
这群妇女见县老爷发怒,立马都不说话了。张县令问那啼哭的妇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那妇女跪在地上,偷看了一眼瘦老头,然后说道:“回禀老爷,小女子名叫胡三妹,俺们几个都是柳树屯的村民,这瘦老头叫高福满,是村里的财主,他家有几百亩棉田,这几天他雇俺们几个给他采摘棉花。俺们给他摘棉花不要紧,可是这老家伙色胆包天,每次都以俺们怀里偷偷掖藏他的棉花为名搜身,乘机对俺们动手动脚,俺们不堪忍受他的侮辱,因此姊妹几个一商量,把他告上了大堂。”这位叫胡三妹的妇女说完话,又抹开了眼泪,其余的妇女也都哭喊着让张县令给她们做主。
张县令把惊堂木又一拍,吓得那几个妇女不哭也不喊了。然后他问高满福,是不是像刚才那位妇女说的。
高福满赶忙叩头,禀道:“回大老爷话。大老爷,小民确实冤枉啊!”
“你怎么个冤枉法?仔细道来。”张县令说道。
高福满委屈得掉下眼泪,他一边抹泪一边道出了原委。
高福满是高家的独生子,父母去世后给他留下了几百亩的棉田,他继承了祖上勤俭的遗风,又勤劳又擅长持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可惜好景不长,他娶妻不久,妻子就得病去世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娶。妻子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他就一个人过日子,因家里棉田太多,所以每年这时候他都雇村里的妇女帮他采摘棉花。
后来他发现,这些妇女干活时没有偷懒的,一个比一个快,可是每次采摘回来过秤的时候,彼此斤两相差得太多。他想,这些妇女们摘棉花的速度一天下来差不了多少,可为什么过秤的时候会差这么多呢?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一名妇女偷偷往怀里掖什么,可他又不好意思问,结果到了下午过秤的时候,这名妇女采摘的棉花明显比别人少很多。
高福满想,这帮人保不准谁家缺点棉花,私自拿一点回家给孩子做个小被褥倒也没啥。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些妇女仗着高福满不敢随意搜她们的身,竟天天往怀里掖棉花,然后借回家喝水或给孩子喂奶,把棉花偷回了家。一天下来,等最后过秤的时候,棉花量一天比一天少了。
这天,高福满看到一个叫胡三妹的妇女竟明目张胆地往怀里掖棉花,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要搜胡三妹的身,没想到身没搜成,却捅了马蜂窝。这胡三妹是个刀子嘴,其他几位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样一来高福满是有口难辩,结果被妇女们推搡着来到了大堂。
张县令听了高福满的诉说,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妇女,大声说道:“大胆高福满,你作为一个财主,妻子去世了可以再娶嘛,万不该以借搜棉花为名调戏这些良家妇女!以后若再借口搜查她们,本县要对你重加处罚。这件事本县自有发落,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老爷我听你们啰嗦了半天,也该歇歇了。退堂!”
过了几天,快到正午了,胡三妹和几个妇女正要准备收工,张县令忽然带着一帮衙役赶到了地头。他命胡三妹她们带着自己采摘的棉花来到一座小院里,又让高福满把家里的秤拿来,他要亲自过秤。
张县令把所有人采摘的棉花挨个儿称了一遍,之后,他皱着眉头说道:“噫!这棉花里真是有鬼了,怎么分量上相差这么多?不行,待会儿我要好好审审它们!”张县令命令胡三妹她们提着自己的棉花在墙根前等候,他让高福满和衙役们来屋里布置堂案。
高福满还想站在外面看着这些妇女,他怕这些妇女们走了,没想到张县令一把把他拽到了屋里。衙役们开始拉桌扯椅地布置起来,这时张县令把高福满领到窗下,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小孔,然后对高福满悄悄说道:“你看看吧,你的棉花又回来了。”
高福满从小孔里往外一看,只见胡三妹她们着急地正从怀里往外掏棉花。高福满正要对张县令说赶快去捉赃,谁知张县令将手指往口边一放,意思是不让他出声。
张县令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然后对衙役说:“你们到院子里,让胡三妹她们带着自己的棉花都进屋来。”然后,让衙役把妇女们的棉花重新称了一遍,结果这次称的结果比第一次称的分量增多了不少。
这时,张县令坐下,把惊堂木啪地一拍,吓得这些妇女们一哆嗦。张县令说道:“我说棉花里有鬼吧?结果我猜得一点不差,老爷念这鬼是初犯,下次若再这样,我可不会手下留情。都是这鬼搞得东家和这些雇工们不和,害得我差点冤枉了好人!”案子就这样结了,张县令让妇女们回去该咋干活还咋干活,让高福满要好好对待她们,不要乱猜疑。
胡三妹她们走了以后,高福满对张县令这样审案有些不理解,张县令让人拿把椅子给高福满,让他坐下之后,张县令说道:“这些妇女们私自拿点棉花,这是爱占小便宜的本性,因为这事犯不着和她们过于计较,再说人都是要脸面的,我之所以这样做,既顾全了她们的脸面,也对她们有所戒惧,相信以后她们再也不敢了,你说是不是?”
高福满听张县令这一解释,对这张县令的这一做法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