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人

　　小林已经和女友恋爱五年了，他们的年龄也奔三十岁去了，可结婚这事仍然提不上日程。啥原因？买不起房子！女友小梅的家人把话说得没有一丝商量余地：没有房子就不能结婚！受父母的影响，小梅的态度也很坚决，虽然小林已经向她求过两次婚，可她硬着心肠就是不肯点头。这是决定两个人一辈子幸福的硬件，能含糊么？

　　这天，小梅收到小林的邀请，约她去东湖游玩，他将送给她一份让她惊喜的礼物。

　　两人见了面，小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咱们认识五年了，也没见你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给我，这次，你能给我什么惊喜呀？”她心里却怦怦乱跳：难道他买到房了？要不然，这小子口气不会这么狂。

　　小林神秘地笑了笑，说：“咱们先定个规矩，不到东湖你不能问，到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听他这么说，小梅只好按捺住急迫的心情，脑子里却浮想联翩起来……

　　东湖是郊区一个小湖泊，经常有城里人跑去钓鱼、游泳，接触大自然，放松身心。两人坐上车，不一会儿就到了东湖边。这会儿来的人不多，只有几个钓鱼的，显得十分安静，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

　　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刚坐下来，小梅就忍不住了，催促道：“现在你可以解开谜底了吧？快说快说，你要送我什么？”眼光在他身上来回搜索，却见小林两手空空，口袋里也是瘪瘪的。可她自我安慰：一串钥匙能占多大的地方？

　　见她这副模样，小林乐了，手指一点她鼻子道：“你别想着我会拿出一串新房的钥匙给你呀！先告诉你吧，这份礼物肯定不是房子。”

　　小梅一听，心凉了半截，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小林察言观色，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虽然不是房子，可我敢保证，这份礼物会比一套房子还要贵重，你也一定会更惊喜，而且，我敢说今天你就会接受我的求婚！”

　　“想得美！”小梅嗔怪地擂了他一拳。看着小林说得有板有眼、信心十足，倒也不像是吹牛，小梅心里又禁不住好奇地猜想起来：还有什么比房子更重要的？于是连连催道：“别卖关子，快说是什么吧！”

　　小林却有意要逗她：“急什么？还不到时候哩！来，先亲一口再说！”说完把小梅一搂，就把嘴巴凑了上去。两片嘴唇还没挨近，小梅发现前面走来一个老太太，急忙将他一推，道：“有人来了！”

　　小林扭头一瞧，无可奈何地摊摊手，端端正正坐好。这儿可不是城里，有些乡下人很看不惯这一套，当众搂搂抱抱、又亲又吻，成何体统？尤其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要跟你急哩。

　　他们瞅着老太太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走到他们跟前，居然在旁边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两人一看，不由得傻了眼。这老太太大概是附近村子里的，看模样，老人家年纪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她头发全白了，还梳了个发髻，两块脸颊深深地凹了进去，皮肤就像老树皮似的，穿着一套年代久远的老式衣裳，虽然旧，但却洗得很干净。

　　见是一位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家，两个年轻人急忙收起了嬉戏之心。这时，老太太缓缓看了他们一眼，还微微笑了笑。

　　小梅脸一红，怀着尊敬的心情问道：“老奶奶，您今年多少岁了？”

　　老太太的耳朵大概不好使了，只是含笑瞅着她，没有反应。小梅又大声问了一遍，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说耳朵听不见了。不过，老太太似乎猜出小梅要问什么，张开干瘪瘪的嘴巴说道：“我等人。”一张嘴，两人一看，嘴里居然还有几颗牙。

　　小梅忘了她耳朵听不见，忍不住又问：“老奶奶，您等谁呀？”

　　老太太伸出一只枯枝似的手掌晃了晃，说：“我呀，今年九十三岁了。”

　　他们一听都乐了，老太太也咧开嘴跟他们笑。小林告诉小梅，这附近有个小学校，可能老太太是在这等人吧。

　　小梅真想问问这位老太太，怎么能活这么大岁数，而且身体和精神还这么好，可老太太只能说不能听，她只好用敬仰加羡慕的目光打量着老太太。

　　没想到，她不问，老太太却问起他们来了：“你们是两口子呀？”

　　小林马上应道：“老人家，您猜对了！”小梅脸一红，一捅小林，冲老太太摇摇头。

　　“你们不是夫妻？”老太太有点不太相信。

　　小梅想了想，又摇摇头说目前还不是。老太太一看，竟猜出了几分：“姑娘，你还没决定嫁给他，对吧？”

　　这话点中了他们的心事，小梅和小林对视一眼，心里都想：这老太太真厉害，连这个也猜得出来，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情种啊！

　　老太太静静地瞧着他们俩，嘴角带着笑意，好像在这对小情侣身上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影子，又似乎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事。小梅和小林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大爷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三颤地慢慢走了过来。这老大爷的眉毛全白了，剃着一个光脑壳，看这模样，他的年龄也在九十开外了。

　　小梅不禁感叹：这儿的长寿老人可真多。

　　小林向老大爷打招呼：“老大爷，您今年高寿啊？”

　　老大爷看他们一眼，含笑指了指耳朵，说：“听不见了，你问我干啥去？我刚赶集回来。”小梅他们又是一乐。

　　说话间，旁边的老太太费力地从石头上站起来，迎了上去，边走边埋怨道：“赶个集去了老半天！”

　　老大爷脸上乐呵呵的，说道：“顺便剃了个头。”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递过去说：“今天的烧饼好，还热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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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爷也笑道：“剃头陈他也老啦，差点干不动了。”

　　老太太说：“咱们回去吧！”

　　老大爷就把左手稍稍向外曲，老太太伸手去搀着他，老大爷的手掌也托着老太太的手，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慢慢地向村子里走去。

　　小梅他们看着，不由得惊奇地瞪圆了眼。这两位老人的耳朵都听不见了，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的交流，一张嘴，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话，怎么看也不像两个耳朵不好使的人。更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看样子，这两位老人是一对夫妻！

　　两人看着两位老人相依走路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羡慕。

　　忽然，老太太扭过头看了看他们，向小梅招招手：“姑娘，你过来。”

　　小梅忙跑过去，问：“老奶奶，您有什么事？”老太太眼里满是慈爱，轻声道：“姑娘，你嫁给他吧。我看呀，这小伙子是个可靠的人！”

　　小梅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小林。可老太太这句话，老大爷却不能领会了，诧异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轻轻地拉拉他，说：“走吧，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

　　两位老人渐行渐远了，小梅却呆呆地站着，心中若有所思。不知什么时候，小林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以前每当想到自己买不起房子，心中郁闷的时候，就一个人来这里散心。我经常看到这对夫妻，老大爷喜欢赶集，老奶奶估摸着在这个时候丈夫要回来了，就出来半路等候，然后一块儿回家。那块光溜溜的大石头，想必就是老奶奶坐滑的。老大爷呢，已经习惯了给妻子带回两个烧饼，只是他忘了，妻子已经快嚼不动烧饼了。亲爱的，这就是我想要送给你的礼物——等到我们也这么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我，然后扶着我的手，一块儿走回家！”

　　小梅低头想了想，眼里已是含满了泪花。她转过身擂了小林一拳，说：“你想得美呀！为什么要我扶你，就不能是你扶我吗？”

　　小林一阵狂喜，大声嚷了起来：“那就说定了。等我们老了，我扶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