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她都要为自己和丈夫煎两个鸡蛋。那时天还没亮,夜空闪着稀疏的星——他们也许是这个城市里起床最早的人。
丈夫是一名公交车司机,每天往返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钟摆。然而生活并没有因为他的拼命而变得轻松,他们仍然贫穷。就算他们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来花,也远不能维持家庭繁杂的开支。
她只煎两个蛋。她和丈夫一人一个。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可以吃下四个这样的煎蛋,但捉襟见肘的日子让她只能为他煎一个蛋。因为有了这个蛋,即使就着一碗稀粥,丈夫也会把早餐吃得香喷喷。
后来她开始给一个小火柴厂糊纸盒,每糊一个,可以赚到两分钱。每天她都会糊到很晚,这样第二天,她几乎是在睡梦中给丈夫做着早餐。
一次迷迷糊糊中,她被溅出的热油烫伤了手,丈夫便不允许她继续糊火柴盒。她当然不能答应,最终解决的办法,是把做早餐的时间挪到了前一天晚上。她煮好稀饭,再煮两个茶蛋,放在锅里。这样丈夫在第二天起床后,只需在洗脸刷牙的间隙里,热一下便可。而那时,她可能刚刚睡着。
起床后,她把剩下的那个茶蛋小心地藏起来。到了晚上,再偷偷把它和一枚生蛋一起放进锅里煮。日子过得艰难,她知道,一个公交车司机,远比一个下岗的家庭妇女,需要这个茶蛋。甚至,她为每天能够不露马脚地省下一枚鸡蛋,而得意扬扬。
一连几天,下班归来的丈夫都会带回来一个茶蛋,说路上买的,逼她晚饭时吃掉。理由是熬夜太累,需要营养。她没说什么,总是听话地吃掉。但当丈夫睡着后,她就会偷偷抹一把眼泪。她知道路上真的有茶蛋卖,但面前的这个蛋,肯定是丈夫早晨的那个。尽管她从没有看见丈夫偷偷带走这个蛋,然后在晚上回家时带回来,但她知道细心并敏感的丈夫肯定会这样做。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被丈夫发觉了。她想这算什么事呢?本来她想省下一个蛋,但最终,却是自己辛苦的丈夫,每天没有蛋吃。
她再一次把蛋煎成金黄的蛋饼,尽管第二天热热吃时,味道会差很多。仍然煎两个,她告诉丈夫,还是一人一个。第二天她起床,看到桌子上只剩一个煎蛋,她愉快地笑了。她想,自己以后该怎样为丈夫省下一个煎蛋而不让他发觉呢?直到吃完那个煎蛋,她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晚上丈夫回来,朝她笑:“我给你买了好东西呢!”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不安。丈夫从身后变出一只烤饼,“多实惠的烤饼!”他说,“路上买的……熬夜伤身……你晚饭时加加营养。”
她发现,那只烤饼从中间剖开,里面,夹着一个金黄的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