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西湖景区的断桥出发,跑过南山路,和雷峰塔擦肩,像枝叶一样延伸到錢塘江边,接着回到西湖,穿过虎跑路、满觉陇、茅家埠、宝石山……大概坚持23公里,在手机软件上,跑步轨迹会显示出一朵“玫瑰”。雷丽娟用“玫瑰”跑的方式,唤起患病的丈夫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两人携手共渡人生难关。
心有千千结
2015年1月的一天,正在杭州西湖边跑步时,雷丽娟突然接到医生电话:“蓝世勤的体检结果出来了,被确诊为肝癌,必须尽早手术……”挂上电话后,雷丽娟慢慢放缓脚步,越走越慢,最后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雷丽娟1963年出生于浙江省丽水市,高中毕业后来到杭州一家粤菜馆当收银员。丈夫蓝世勤是市京剧团的武生,英武帅气,又烧得一手好菜。雷丽娟一向身体不好,胃口也很小,在粤菜馆时,同事们吃饭三菜一汤,她喝半碗汤就饱了。蓝世勤鼓励她:“为了身体健康,可以试着跑步。”
退休后,雷丽娟除了在家带孙女,就是跑步。她的生活简单有规律,晚上10点前睡觉,凌晨4点起来跑步,跑完后才开始一天的生活。
丈夫被确诊为肝癌后,雷丽娟心乱如麻,一夜无眠。次日,雷丽娟像往常一样换上装备去跑步。还是熟悉的西湖,往常她早就一口气跑下来了,可是那天,她跑跑停停,歇了三次才跑完。回到家后,雷丽娟下定决心,跟丈夫和盘托出。蓝世勤听完后抿紧嘴角,什么也没说。雷丽娟了解他的性格,打小练童子功吃了不少苦,内敛而隐忍。
随后,夫妻俩到杭州市人民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蓝世勤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前,雷丽娟事事听从他的安排,从未操过心。可自从住院后,蓝世勤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精神也垮了,常常在病床上昏睡,消极治疗。有一天,儿子来换班,雷丽娟回家洗澡换衣服,可是不到半小时就接到儿子的求助电话。原来丈夫吵着要出院,雷丽娟赶回医院,好言相劝,丈夫才答应继续住院。可他那种惶惶然的模样让雷丽娟心碎。
良辰美景是最好的心药
蓝世勤状态稍稳后,雷丽娟便跟他约定:“你好好休息,等我去跑一圈回来,送你个礼物。”雷丽娟准备跑到西湖边的一家饭店,买丈夫最爱的桂花糕。因为当时季节不对,饭店并不出售桂花糕,雷丽娟央求了好久才打动饭店,拿出窖藏的桂花做了一份桂花糕。看着妻子欣喜的表情,蓝世勤也找回了对生活的渴望,同意接受手术。
2015年1月底,蓝世勤接受了肿瘤切除手术,术后在ICU(重症监护室)待了四天。因为担心丈夫,雷丽娟也基本没有合眼。手术只是第一步,术后是漫长的化疗期,因为蓝世勤病情凶险,随时可能复发。不久,蓝世勤进入化疗第二阶段。由于身体抵抗力下降,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他经常出现呕吐、发烧等症状,身体有些部位还会溃烂。
雷丽娟不敢在病房里流泪,只好借口跑步出了医院。沿着西湖熟悉的跑道,雷丽娟边跑边流泪。渐渐地,当她跑到汗如雨下、筋疲力尽时,紧绷的神经才得到稍微的放松。远处,夕阳西下,洒下半湖余晖,清风徐来,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应该让丈夫看看这些美景,也许会让他忘掉病痛。”
第二天,雷丽娟跟医生沟通后,推着轮椅带丈夫来到西湖边。雷丽娟指着风景和游人说:“你看,这么多人从外地来看西湖,不熟悉路线,你在断桥处等我,还可以给他们做向导。”蓝世勤点点头同意了。跑完后,雷丽娟回到断桥,再推着丈夫散步。
2016年1月20日,雷丽娟在朋友圈看到有跑友发了在西湖边跑出玫瑰花的轨迹图,她觉得太漂亮了,也想试试跑出一朵给丈夫看。玫瑰图看起来漂亮,跑起来却不容易,在地图上的每一个节点都要卡牢。第一次跑,雷丽娟卡点失败,跑出了一朵不完整的玫瑰图。雷丽娟、蓝世勤夫妇
雷丽娟瞒着丈夫再次跑“玫瑰路线”,三个小时后,她穿着运动服回到病房,神秘兮兮地把手机递到蓝世勤眼前:“送给你的,永不凋谢的玫瑰花!”看着妻子淌着汗水的脸,蓝世勤不由地眼泛泪花。
患难夫妻的浪漫
此后,雷丽娟经常跑“玫瑰路线”。对雷丽娟来说,这条路线还是一条很好的拉练路线:30公里左右,一个半马的距离,有上坡、下坡、过桥、马路,很适合备赛训练。
2016年6月的一天,下着大雨,蓝世勤坚持要陪她外出跑步。担心他感冒,雷丽娟不让。“什么都要听你的。”蓝世勤有点不高兴。雷丽娟笑着出门,尝试了一条新的路线,没想到跑出了一朵“小玫瑰”花。回家后,雷丽娟将这朵“小玫瑰”献给丈夫,蓝世勤也笑了。
2016年12月,蓝世勤即将迎来60岁的生日,雷丽娟跑得更起劲了,因为她想跑出60朵“玫瑰”送给他。蓝世勤生日当天,雷丽娟把手机递给丈夫,满屏都是一朵朵盛放的轨迹玫瑰,蓝世勤一朵朵认真地数着,数到60时,他的声音早已颤抖,如获至宝地捧着手机,久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嗯……”那天晚上,不善表达的蓝世勤告诉妻子:“以后跑步,我陪你。”雷丽娟回答:“好的,我跑到老,你陪到老。”
从那以后,平时不爱运动的蓝世勤每天陪着妻子跑步。2017年11月,雷丽娟参加杭州市马拉松。那天,蓝世勤携带着香薰、能量棒、保温壶、地垫,一直等在终点。等妻子跑完后,他把补给递给妻子,看她吃完,骄傲地为她擦汗。雷丽娟先后到广州、厦门、北京参加过马拉松……蓝世勤追着雷丽娟的脚步,一个一个城市跑,当她的专属摄影师,拍她冲线的照片。每年的杭州马拉松,蓝世勤都会举着玫瑰花在终点等她。
自从丈夫病后,雷丽娟坚持每天清晨到湖边拍下太阳初升的样子,那也是她内心的期待,相信丈夫一定会痊愈。2018年,蓝世勤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各项指标趋近于正常值。医生告诉他可以停止用药,每年坚持回来复查即可。这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拿着那份检验报告,两人喜极而泣。
2019年11月12日,是雷丽娟和蓝世勤结婚33周年纪念日。她干脆选择凌晨3点33分开跑,从西湖北侧出发。这一天她花了4小时35分钟,跑了46。26公里,跑出了2朵“玫瑰花”。这是她手机上的第213朵和第214朵玫瑰,还是两枝“牵手”玫瑰,寓意一生一世。雷丽娟说,对丈夫和生活的爱,支撑着她跑了这么多年。未来,她还会和丈夫一起跑下去,创造更多的生命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