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空下着雨,夜幕下,校门口,我等着接教书的妻下晚自习回家。
我们俩走在一把伞下,妻提议推着电动车散散步。我说好啊。顺手接过了车子。
经过县城七十年代修建的十八拱大闸时,看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在那里站着,时而向北望去。北边是县城的繁华区。这座桥闸是连通这个县城南北的惟一通道。路灯下,男孩穿着很普通,身上高过脚踝的牛仔裤,破破皱皱。
我说,我去问问他在等什么。妻不让,剜了我一眼。
走过很远,我还在往回看,灯影下,男孩依然持伞站在那里向北望着。
我说。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
是吗?妻说话时,瞟了我一眼。
是的。那个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等咱娘回家。我把回家的音拉得很长。
妻笑了。看不出俺老公大孝子一个呀!讲讲看。
那时父母先后下岗,为了生计和供俺兄弟俩上学,爹娘想方设法去做小生意挣钱。父亲去干拉客的三轮车夫,母亲在菜市上卖菜。再后来。娘开始卖饼干,自己骑车去邻省的一个县城起货,回来之后,分类,开箱,分秤,包装。第二天,推着架子车改装成的食品车去遛街叫卖。
那个时候,我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往往已经九点多了,娘要是还没有回来,我就告诉爹一声,抄近道走小胡同来到这个大闸上,等候娘收摊回来。
一年过去了。春夏已过秋又来。
儿子,娘等这批货卖完了就给你买一双皮鞋。
真的!那太好了!我还没有穿过皮鞋呢!
俺儿已经上初三了,长大了,该穿好一点了!
娘的许诺使我每天接她更有劲头了。
你是怎么接的呀?妻插话问我。
看到娘,迎上去,拉着车,说着话,回家不就是了?不过,车子轻了,娘肯定就高兴;车子沉了,就别再多说话,一准挨骂。因为今天生意肯定不好。
后来,娘真的给我买了一双黄皮鞋,不过是人造革的。就那穿上去上学也别提多神气了。
就这样接了三年,后来,咱家开始批发水果。后来退街入店。再后来家境就慢慢地好起来了,再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怪不得,刚才你要问那个小孩,触景生情了是不是?妻说。我没有吭气。
一路走着,雨已停。
要不咱回去问问那个小孩去!妻说。
呵呵,我笑着看着妻,说:“有时候等候是为了一份期望,有时候是为了对生活的承诺,有时候是为了友情、爱情,但更多的时候应该是亲情的朴素表达。”
妻听了没有吭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散步回来,路灯下已经没有小男孩的身影。
我说,瞧,他已经走了。
呵,不,还有一个呢!
在哪儿?
在我胳臂弯里呢!妻低头笑着说的时候用手掐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