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家门,我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人窒息让人无奈让人想哭。
果然,当我搜寻完厨房和卫生间,发现冰箱里的三个西红柿和卫生间里的化妆品不翼而飞的时候,我来到书房,在墙上的“正”字上又添上了浓浓的一笔。是的,这已经是皮皮本月内第三次离家出走了。
我打电话让楼下餐馆送一只烧鸡和两瓶啤酒上来,然后开始大快朵颐。最近皮皮发誓要刻苦减肥,每天只啃一根黄瓜,并且要求我一定要严格要求她。为了避免她遇到美食诱惑,我每天的伙食标准是两根黄瓜。现在,我对她减肥的结果很满意,我的那点肚腩全部消失了,我的脸色越来越像一位《水浒》里的英雄——青面兽杨志。
每当皮皮觉得减肥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寻衅滋事一番,然后离家出走。上个星期的理由是叙利亚打败仗了,你说人家巴沙尔都不急,她着急管什么用?离家出走可以原谅,但是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能从她身上闻到全聚德烤鸭的味道?
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皮皮的母亲时,她几乎热泪盈眶地说:“皮皮有点调皮,以后你们在一起,要多担待她点儿。”那时我以为丈母娘只是谦虚,后来当我发现皮皮有离家出走的嗜好后,丈母娘俨然表示出“一经售出,概不退换”之态。如果离家出走仅仅算是调皮的话,那么,某些喜欢偷人内裤的色情变态狂完全可以称之为“对服装行业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
前段时间,皮皮向我妹妹谈起了她光辉的离家出走史。她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是抱着一个伟大理想的,那就是“碰到一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温柔体贴满腔柔情的翩翩公子,坐进他的红色法拉利,携手走进一家金壁辉煌的法国餐厅”。
我的原意是让妹妹搞清楚皮皮为什么离家出走,进而对症下药劝劝皮皮。但是两个女孩唧唧喳喳聊到最后,妹妹居然拍着胸脯说:“嫂子,你下次什么时候离家出走记得叫上我,我先回去收拾行李!”当天晚上,我把家里的琼瑶、席绢等人的言情小说全部运到楼下论斤卖了。
皮皮跟我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离家出走,让我刻骨铭心。那天晚上,我做饭时多放了半勺盐,她说我不再爱她了,企图用盐把她咸死,并且说其他女人都是在蜂蜜里被甜死的,只有她死得这么不幸。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居然就穿着睡衣和拖鞋拉开门跑了出去。当时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看过的那些法制记录片、破案片不断浮现。要是她遇到流氓怎么办,要是她没钱怎么办,要是她迷路了怎么办,要是她冻坏了怎么办……
我越想越担心,赶紧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出门去找她。我是个细心的男人,所以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如果她遭遇到流氓,我的包里有西瓜刀;如果她冷,包里有小毛巾被;如果她躲在天桥底下不愿意回来,包里有报纸和小枕头,怕那里蚊子太多,我还在包里塞了一瓶“灭害灵”……
漆黑的夜里,我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呼唤着皮皮的名字,但是空旷的四周一片寂静。就在我担心的时候,身边掠过一股寒冷的风,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我的背包被人拽了去,同时我也被弄翻在地。我爬了起来,发现胳膊上已经挂彩,牛仔裤也摔破了一个大洞。
我更加担心皮皮了。我找遍了城市里她经常去的地方,不见她的踪影。筋疲力尽的我,只得先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窜出来把我抱住。我大义凛然地喊道:“你来晚了,我已经被抢过了!”黑影哭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我是皮皮啊,我没带钥匙,快被冻死了。”
回到亮着温暖灯光的家里,我俩面面相觑。她面色白净,一脸笑意,穿着粉红色的卡通睡衣;我满脸灰尘,全身带伤,穿着破牛仔裤,更像一个离家出走几个月吃尽苦头的不良少年。
我询问皮皮刚才在什么地方,她委屈地说:“外面太黑了,我就躲在小区里。我看到你出去了,不过我没叫你,因为如果你很快就回来的话就证明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充满柔情蜜意地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下次千万别离家出走了,你看这次损失多大啊。你要是真的出走上了瘾,就在院子里找地方猫一会儿等我去找你吧。”
她点了点头:“嗯,我这次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带上钥匙!”
现在,我狠狠地啃了一口烧鸡,又喝了两大口啤酒。但是,我对皮皮还是有些不放心,前几次离家出走她都选择了去同学家,她在这个城市里的同学基本上都已经被她祸害过了。每一次我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她的同学就主动来投诚,向我透露她的去向并且央求我赶紧把她带回家。每当这时,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皮皮可以多吃点别人家里的东西,为自己家早日过上小康生活而开源节流。
当我看到卫生间里空空如也的柜子时,我知道皮皮一定背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包,里边塞满了化妆品。那次她离家出走归来,我去接她,发现她的脸变成了个小花猫。我语重心长地说:“就算离家出走也要注意形象问题,弄得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人家还以为你是捡垃圾的呢!”从那以后,她每次离家出走都会带上很多瓶瓶罐罐,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去参加狂欢聚会的。
邮箱里收到一封电子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离家出走途中,发现门外小街有家饭馆很好,速来付帐。”在此,我顺便提醒所有想离家出走的朋友——记得和家里及时保持联系。皮皮就以此为借口,逼我给她买了一个能上网发邮件的智能手机,用她的话说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付完帐,领着皮皮回家。她气宇轩昂、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而我手拿钱包、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个词:“还乡团”。
皮皮回到家,锐利的眼睛扫向桌上残剩的鸡骨头,扫向电脑显示器上一个MM和我聊天的窗口。她冷笑一声,然后找出一个大旅行箱,拖着就往外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你听我解释。那鸡是从楼上掉下来的;那MM失恋了,我只是怕她做傻事而安慰安慰她。”
她看着我的眼睛,口齿清晰地说:“那你告诉我,这只没毛的烧鸡是如何从七楼飞到六楼的电脑桌上的,这啤酒是不是也是这只烧鸡顺便带过来的?”
我被噎住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这个月你都出走这么多次了,咱也过够瘾了吧,好好过日子吧。”
她冷冷地看着我:“我怎么没有好好过日子了?”
我一咬牙一切齿:“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不该偷吃烧鸡,也不该上网骗小MM。还有,我偷偷藏了80元私房钱,你原谅我吧。”
皮皮终于不再阴沉着脸,她笑着说:“好小子,竟敢藏私房钱!”我被她的笑容所迷惑,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又拉起箱子往外走。
我一把抱住她的腰,仿佛日本柔道选手一般,一边向后使劲一边不停地说:“我不让你再离家出走了,我不让你再离家出走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掐我的手,大声呵斥:“快放手!我妈明天出去旅游,要借用这个旅行箱,我得赶紧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