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时,母亲因病去世。那时候家里穷,孩子多。母亲整天都要下地干活,做饭、纺线、织布、缝缝补补,每天晚睡早起。累了一身病,又没钱治疗,就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姐姐们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把我和弟弟拉扯大。
每当我听到伙伴们叫“妈妈”,或者高兴地说妈妈给自己做好吃的了,缝新衣服了,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得好好的,跟我们在一起啊!可这是不可能的。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总是穿一件蓝色土布右襟衫,锁着眉头,脸色苍白。总是一边咳嗽,一边干活,从不轻易打骂我们。
听姐姐和村里人都说,母亲心灵手巧。她年轻时,常给富人家做绣工。有时普通人家出嫁女儿,也请母亲绣枕套、花鞋、绘制窑帘什么的。母亲的绘画、绣品,我只见过几幅几件。我懂事时拿出来欣赏,简直惊呆了。有一幅画在手帕上的《麒麟送子》,用的白描手法。那构图,那线条,似乎有一种灵气。这灵气会抓住你,与你心灵相通,使你爱不释手。
听村里的老人们说,母亲描绘刺绣图样,从来没有事先画好的图稿。都是直接画在要绣的物品上,边想边画,一气呵成。说来也怪,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画画、刺绣、剪纸,但我对这些技能竟无师自通。这是为什么?我想,看到母亲的绘画、刺绣、剪纸作品,是她那精湛的技艺震撼了我,作品中透出的灵气打动了我。使我对这一技能特别上心,特别喜爱,有掌握这一技能的强烈愿望,所以才做到了一看就会。
有一次,母亲买了一块花哔叽被面,准备缝被子。布料两头的裁剪口,脱下几条很细的纬线。母亲把它捡起来,合成三股,用手搓成一条较粗的线,然后用搓好的线做针线活。这件事对我印象很深。一般情况下,机器织的布,用的是很细的纱。做手工针线,这种线太细,容易断,不能直接用。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若扔掉,太可惜;若不扔,又没什么用。可是母亲聪明而节俭,竟能变废为宝,连布料口掉下的一点点线头也利用起来,派上了用场。多少年过去了,我常常想起母亲珍视、利用线头的那一幕。平常过日子,我尽量做到量入为出。在可能的情况下,要有节余。当有东西旧了、坏了要扔掉的时候,我就想办法看能不能变废为宝。对废物再利用,延长使用寿命,节约开支。这些好习惯的养成,都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我很知足,母亲留给我的是勤劳、节俭的美德,这是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我用这笔财富渡过了一次次难关,克服了一重重困难。
我想,这种财富,在艰苦年代有用,因为我们要穷则思变;在国家兴旺、人民生活富裕的时候,也同样有用,因为我们要居安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