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上要打的战役将是决定性的一仗.它将是战争的转折点……要求每个官兵怀着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坚持到底的决心投入战斗.在未受重伤尚能作战的情况下,决不允许任何人投降.”
英国第八集团军司令蒙哥马利对集团军全体官兵私人文告中的这番话,久久地在战场上空回荡,阿拉曼前线英军的一侧,士兵们沉浸在回忆和憧憬之中.许多士兵在写着家信,准备和亲人永别;随军的牧师为他们举行布道,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因为战斗结束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但每个人都士气高昂,期待着投入战斗.
英国在北非的第八集团军的官兵,没有一个不知道德国北非军团指挥官隆美尔的.有些人来北非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个狂热的德国装甲师师长,在敦刻尔克,他驱使着德军坦克,差一点就把英国远征军赶下了大海;那种在海边等着救援船只,心里希望德国坦克慢一点到来的可怕心情至今记忆犹新.
大多数的官兵对隆美尔的认识来自于酷热的北非.1941年,正当他们高奏凯歌,把意大利军队打得
屁滚尿流的时候,隆美尔率两个德国师从利比亚踏上了北非大地.令他们惊奇的是,隆美尔仅仅用两个德国师和一个意大利师,就发起了反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军事要地昔兰尼加失陷了,英军在北非最大的军需补充基地托卜鲁克被围了.只差几英里,隆美尔就要横穿利比亚到达埃及了.
噩梦还没有结束.1941年冬天第八集团军发动了“十字军战士”战役,向前推进了八百公里.脚跟还没有站稳,隆美尔又反攻了.1942年1月和6月的两次进攻,德国装甲部队向东猛扑了一千多公里,
迅雷不及掩耳地推进到埃及的阿拉曼地区.托卜鲁克落到了隆美尔手里,不计其数的军用物资和三万三千名英军成为他的战利品.
第八集团军的官兵搞不明白,隆美尔为什么总能以劣势的兵力打败他们?为什么每次出击总打在他们最软弱的地区?为什么每次的行动总是那么飘忽不定?所以,不知谁把隆美尔称为“沙漠之狐”,这一绰号不胫而走,广为传播.隆美尔被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直到蒙哥马利担任了第八集团军的司令,情况才发生了变化.这个自信、坚强的“硬汉”领导第八集团军成功地阻止了1942年8月底隆美尔发动的进攻,重创了德国北非军团.狐狸再狡猾,总有优秀的猎人去抓捕它.官兵们相信,这个猎人就是蒙哥马利,而现在,他要带领他们去抓“狐狸”了.
1942年10月23日晚上,代替因病回德国治疗的隆美尔指挥德、意军队的施登姆将军,给德军最高统帅部发出了敌情通报:“敌情无变化.”他哪里知道,第八集团军一千多门大炮的炮口已经昂起,指向了德军的阵地.
晚上九时四十分,阿拉曼战役打响了.复仇的炮弹雨点般倾泻到德军的炮兵阵地上.刹那间,地动山摇,沙尘满天,德军炮兵阵地一片通红,千疮百孔.借助探照灯光和轻高射炮发射的曳光弹,一排排头戴钢盔、端着步枪的英国士兵,在苏格兰风笛凄厉高昂的声调中,
向德军的前沿猛扑过去.
隆美尔是第二天从电话里得知这一消息的,他正在国内休养.他同时得知代替他指挥的施登姆将军在赶到前沿阵地的时候,碰上猛烈炮击,从车子里摔了出来,心脏病突然发作,已经一命呜呼了.
电话铃声又响了,传来希特勒焦急的声音:“隆美尔,你的身体支撑得住吗?”
“我的身体可以坚持,我的元首,”隆美尔恭敬地说,“请安排飞机,让我马上飞往阿拉曼.”
10月25日夜里,隆美尔回到了北非军团的司令部.为了稳定军心,他第一件事就是向全体官兵发出告示:“我再次担任全军总指挥.隆美尔.”可是,战场上越来越不妙的形势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两昼夜多一点时间里,前沿阵地已经被英军占领,五十万颗地雷组成的雷区被全面突破.隆美尔带着不解的神态责问部下:“当敌人集结进攻的时候,为什么不用炮火轰击?”
“施登姆将军严禁进行炮击,以免浪费宝贵的炮弹.”部下喃喃低语.
“这简直是在犯罪!”隆美尔
怒不可遏地大声责骂着已经丧命的施登姆.
天放亮了,隆美尔钻入指挥车,直趋前线,用双筒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英军的动态,视野里英军正在高地上急修工事.他敏锐地估计到德军的北部战线将成为英军下一轮攻击的主要目标.
“命令,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炮兵部队迅速从南部调到北部.”参谋带着隆美尔的命令一溜小跑离开了.
果然,重新进攻的英军陷入了伏击圈,大规模展开的坦克部队遭到德军反坦克炮交叉火力的猛烈反击,在沙漠里一辆接着一辆变成废铁.英军一支支部队继续投入进攻,战场上
人山人海,数以千计的炮弹和炸弹不断地掀起巨大的沙尘,低飞俯冲的飞机几乎把士兵的帽子卷走激战一天,英军损失惨重.
战局出现了短暂的僵局.29日,蒙哥马利得到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一支部队发现前一天与他们交战的是德军第九十轻装甲师的第一百五十五战斗群.这不仅表明隆美尔的全部精锐部队已经投入了北部战场,而且表明隆美尔已经没有预备队了.蒙哥马利马上调整了进攻部署,重点打击意大利军队.
几天的消耗战使隆美尔
捉襟见肘,坦克越来越少,炮弹和油料几乎耗尽.装载油料的“路易斯安娜”号油轮在托卜鲁克港外沉没的消息,使他又一次遭到重击.他开始瞒着上司,准备把部队撤到一百公里外的预备阵地去.
11月1日夜十点,英军总攻前的火力准备开始了.英军的大炮不停地怒吼了三个小时,成群的重型轰炸机潮水一样漫过德军阵地,投下雨点般的炸弹.地面上,英军的坦克拖起沙尘,轰隆隆地碾了过来;步兵在坦克的后面,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德军.
德军仍在死命抵抗,但他们发现八十八毫米的高射炮对新投入战斗的美制谢尔曼坦克没有什么作用,而谢尔曼坦克却可以在一千米的距离外向他们开火.德军的坦克与英军的坦克混成一堆,互相厮杀,这样至少可以躲过一群群英国轰炸机的攻击.隆美尔在他的最后一次沙漠坦克战中费尽了心机,总算坚持到了11月2日太阳下山,手里只剩下三十辆坦克,两个装甲师共剩下两千人.
撤退,只有撤退才能保住残余的部队.隆美尔决心后撤了,但希特勒的电报帮了蒙哥马利一个大忙,把北非军团彻底葬送了:“我,你们的元首……注视着在埃及进行的英勇的防御战……只有坚守阵地,绝不后退一步,把每一条步枪和每一名士兵都投入战斗……不胜利,毋宁死,别无其他道路.”
隆美尔沉默了,他只得执行命令,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两万五千意大利里拉(约合六十美元)塞进了给妻子的告别信后,又开始指挥部下死守阵地了.11月4日,赶到战场的凯塞林元帅一看隆美尔手中只有二十二辆坦克了,马上改变了原来的看法,劝他撤退.隆美尔又向希特勒发出了要求撤退的电报.
不等回电,德军就撤退了.英军的飞机在空中追逐着北非军团.为了加快速度,隆美尔抛弃了步兵和用完了燃料的部分坦克、汽车.一场沙漠中罕见的大雨使路面变得十分泥泞,延缓了英军装甲部队的追击.隆美尔一直逃到利比亚的阿盖拉地区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昔日横扫北非的“非洲军团”灰飞烟灭,隆美尔一气之下又回德国养病了.
阿拉曼战役成为北非战场的转折点.此后,蒙哥马利率领英军乘胜前进,与在北非登陆的美军胜利会师.英美军队携手进攻,最后在突尼斯全歼了法西斯军队,为直接进攻欧洲大陆打开了大门.